必难为姜凉卿呢,他也是个苦命人,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守着自在山终生,守着罗刹门的明灭,警惕着魔气的浓烈变幻。如果不是这样,他早就可以去大羽国,和心爱的女子永远相守。
可如今,看着姜凉卿坚定执着的面庞,她连告诉他真相的勇气也没有。
她和千临似乎从出了青黛山的那一刻,就再也没有好好的像过去一般的待在一起过,连平静的待上几个时辰,似乎都成了奢望。
她好像永远都在思念,思念一个人,思念一段回忆。
姜凉卿和姜赴尘两兄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,稳定着她的心态,她耐着性子,不得不一遍遍的安慰着自己,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,想剧情,想结局,想宋明紫带着神器去了什么地方,想天门神宫究竟对千临做了什么,让他现在还无法脱身。
她就这么一日日的站在落霞亭中,眺望着罗刹门的方向,等着,一天又一天,一月又一月,从初秋,到深冬。
她终于等来了一个消息,不过不是关于千临的,而是关于她的。
不知是在怎样的情形之下,也不知这消息滞后了多久,姜凉卿无奈而又痛心的告诉她。
她已被青黛山除名,赶出了山门,她的名字也被天门神宫大神官从仙册中删去,从此往后,她再不是青黛山的弟子,也不再是千临的徒弟。
这日,大雪纷飞,她如往常一般出了屋子,沿着崎岖的山道往山上走。
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姜凉卿追上来叫住了她,关鹿秋转过身,淡淡的看着他。
姜凉卿站稳脚步,想要说些什么,却被她悲凉的眼神吓住,一句话憋在嗓子里,忽然一股酸意上涌,红了眼眶。
“其实……其实当神君的徒弟也没那么好吧,青黛山也没什么好的,你如果愿意,我可以收你入自在山,鹿秋,你想开一点。”姜凉卿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“你是怕我寻短见吗?”关鹿秋笑了笑,摇头道,“不会的,我不会做那种事,我还想看看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。而且,我还想等师父回来……”
“那就好。”姜凉卿长出口气,定定地看了她一阵,“早去早回,我等你回来。”
“凉卿……”关鹿秋忽然叫了他一声,犹豫片刻,终于还是把在心底想了无数次的问题问了出口。
“你知道千临神君是先灵之影吗?是什么意思,那是不是意味着,他来到人间是有使命的,当他完成使命,就会魂飞魄散,带着所有关于我的记忆,烟消云散?”
“你……”
“你就告诉我,是,或者不是。”关鹿秋轻轻的说,“是不是神界还有一个千临神君,是真正的他,而他根本不认识我?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,是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人。”
“鹿秋,这事我也知道的不多,但是……但是千临神君和溯夜神君确实都是先灵之影,这点不假,我也没去过神界,我也不知道他完成使命之后何去何从……”
“何去何从……何去何从……”关鹿秋喃喃着,落下两行清泪。
“罗刹门破,魔族出世,众人出手荡平魔界之后,剧情走向结局,天门洞开,有人飞升,有人得偿所愿,而千临神君的结局却是烟消云散,那个真正的他,却完全不记得我,如今我被逐出山门,删了仙册,那他就更不认识我了吧?”
姜凉卿看着关鹿秋脸上的泪水,一时脑子里空空荡荡,不知如何劝慰才好。
“我想多了,关洛瑶说的对,其实各人是各人的记忆,千临根本不是他。原来,必死不但是我的结局,也是他的……”
关鹿秋凄凉的笑了笑,挥手道别了姜凉卿,转身继续上山。
一场雪落不尽冬日的冷漠。
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,犹如鹅毛一般,纷纷扬扬,落满了整座山峰。展目望去,大地一片雪白,好像整个世界都是银白色的。
关鹿秋走上最后一阶台阶,抬起头,像往常一般朝落霞亭中望去。赫然发现亭中站着一个男人,背对着她,身上如毫光笼着金色,背影清俊,长发如瀑,朦朦胧胧,似梦似幻。
她的心跳骤然加快,急促上前几步,想要看个真切,却又生生顿住了脚步,生怕是梦一场,若是梦,她好怕贸然打扰那人就消失了,不见了,不如这般远远看着的好。
“师父。”一声呼唤,来不及多想,脱口而出。
那人听到呼唤,转过身来,竟真的是千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