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一出,满堂皆惊!士壹脸上的笑容,瞬间凝固了;而士徽与郑安,则不约而同地,长长地,松了一口气。
步骘脸上的笑容,也第一次,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僵y。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,只是微微欠身,问道:「不知士公,何出此言?」
士燮的声音,变得洪亮起来:「子明,乃我交州百年不遇之大才!其水车之利,可安我农事;琉璃之富,可实我府库;南海开发之策,更可为我交州,开万世太平之基!此等国之重器,本公岂能因盟友一句话,便拱手相让?」
他这番话,说得是掷地有声,将林睿的价值,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!
然而,不等步骘反驳,士燮却又话锋一转,脸上露出了一丝充满了歉意的微笑:「然则,吴侯既有开口,本公亦不能全无表示。为显我交州与江东同盟之谊,本公决定,自今日起,向江东,额外再开放合浦、徐闻两处通商口岸,凡江东商旅,税率减半!」
「另外,」他拍了拍手,只见数名仆役,抬着十几个巨大的木箱,缓步走入了大殿,「此乃本公,为吴侯备下的一份薄礼。其中,不仅有我交州特产的明珠、翡翠,更有子明亲手烧制的、最为JiNg美的琉璃器百件!还望子山,能代为转交,以表本公之一片诚意!」
这一手以外交手腕,进行政治交换的妙棋,下得是滴水不漏,炉火纯青!他先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强y姿态,保下了林睿,扞卫了交州的底线与尊严;随後,又立刻给出了足以让任何人,都无法拒绝的巨大经济利益,给足了江东面子!
步骘看着那些在烛光下,流光溢彩的琉璃珍宝,又看了看主座之上,那个看似年迈、实则JiNg明如狐的老人,终於,缓缓地,站起身,对着士燮,行了一个标准的下级之礼。
「士公高义,子山……佩服。既如此,那此事,便依士公所言。」
一场足以引发两地战争的巨大风暴,就这样,被士燮,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方式,消弭於无形。
当晚,林睿独自一人,再次来到了城西的演武场。
经历了这场将自己的命运,完全交由他人掌控的巨大无力感後,他的心中,没有丝毫劫後余生的喜悦,反而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。
但他没有休息。
他只是脱去了上身的儒衫,拿起那杆冰冷的长枪,在清冷的月光下,一遍又一遍地,重复着那些早已融入他骨髓的动作。
扎、压、打、砸、拿、滑、挑……
他练了一整夜。
他b任何时候都更加明白,只有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,才是最可靠的!士燮今日,可以为了利益而保下他;那明日,也同样可以,为了更大的利益,而毫不犹豫地,将他抛弃。
他必须要拥有属於自己的、足以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力量!
当第一缕晨曦,洒在这片洒满了他汗水的演武场上时,一个熟悉的身影,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後。
是郑安。
「子明,」郑安的声音中,带着几分欣慰,也带着几分复杂,「恭喜你,你赢了。」
林睿缓缓地,收回了长枪。他看着郑安,脸上,却没有丝毫的笑容:「郑大人,我们……真的赢了吗?」
郑安沉默了。他知道,林睿,已经彻底看透了这场政治博弈的本质。
他走到林睿的身边,望着远方那座在晨雾中,若隐若现的龙编城,幽幽地说道:「今日之胜,不过是饮鸩止渴。」
「步骘的耐心,是有限的;士壹的怨毒,正在疯狂地积累;而主公的庇护,也终有到期的一天。」
他转过头,那双深邃的眼睛,静静地看着身旁这个虽然疲惫、但眼神却b以往任何时候,都更加明亮与坚韧的年轻人,轻声问道:
「潜龙在渊,不可长久……你,可曾想好,有朝一日,是跃渊飞天,还是……龙游浅水遭虾戏了吗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