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湖的夜像一只巨兽的掌心,宽阔、温热,却隐着力。芦苇密匝,圆叶如叠,风从四面八方一起伏,带着香灰尚未散尽的苦味。折霞小舟斜靠在一团叶影最深处,篷内三人无语,各以自己的方式「守」。
柳烟半跪在舷边,手扶桨柄,眼皮却不沾睡意。她懂水,听得出今夜风口在转,香势在退,暗影司的网换了方位。苏青荷背靠篷梁而坐,长剑横膝,指节一会儿松,一会儿紧,像是在细数凌樱呼x1的拍子;每一次凌樱的气息稍重,她的指节便不自觉紧一分。凌樱则把四息匣贴在x前,并不再开,只用匣冷提醒自己:止,止,止——把今夜用力过度的「意」拧回去。
沉默里,水面忽然「咚」地一声钝响,像有什麽撞在了舟侧。柳烟眼神一紧,探手挑开两片圆叶,一个渔童从水下露出头来,嘴里叼着芦管,眼睛白得吓人。柳烟低喝:「棹是谁?」渔童吐掉芦管,唇青:「白叔叫我来报——西涧边一片水村扛不住了,风口换向,香被吹了回去。」
苏青荷一跃而起:「去。」她的「去」字不带思索,像剑遇到该出鞘的时候自然发出的声音。
柳烟把渔童一把拉上船:「几村?」
「三村……不,四村。」渔童的牙打颤,「有两家小娃娃喘不过气。」
凌樱已起身,将竹筒横背,指向风口:「舟靠近不得,我步行偏风。」
「你一人能扛几村?」柳烟沉声,「今晚你已耗两次四息匣,再踏风口,怕留影。」
「影不影在我。」凌樱看她一眼,目光柔败而坚,转头对苏青荷笑了一笑,「你留,护《羽经》。若我半个时辰不回,走。」
「不。」苏青荷语气冷而平,「你不回,我去。」
两人四目相对。柳烟举桨一挡,笑道:「都别逞胆。青荷护舟,我作引风,你居中举与偏——三GU成势,才不至於y扛。」她把桨柄往前一推,舟身悄然离叶影,像一条黑鳞鱼钻入更深的黑。
背湖外,风像一条被人拉住尾巴的蛇,cH0U打着身子。四村的灯火零星,有的在屋内微微跳,有的已被香气扑灭,只剩灰白的影。柳烟先把舟停在最上风的小汊口,桨头cHa水,在水下画出一个扁圆,配合巽风,把风从正面「g」去半寸。凌樱立舟头,竹筒在指间微转,羽之举不求高,只求准——把那半寸再偏半寸,让香势像被人悄悄抹开一道缝。苏青荷则站在舟尾,以剑背扫水,水线被她一扫,生出一GU极细的逆纹,倒卷起一丝微小的凉——那是水之止。
三GU力量合在一处,风里的苦味竟真的薄了一层。最近的一排屋子里,有孩童剧烈的咳声骤停,又续成了规整的喘。苏青荷眼底一亮,却没笑,她知道此刻笑会让剑意散开。
船沿着背湖外围做「半圆」,每到一处,柳烟以桨g风,凌樱以羽偏势,苏青荷以水止息。四村像四口浮在水面的井,他们不试图把整片水挑乾,只在井口贴一圈径寸的薄瓷——风一碰,滑走。半个时辰,舟绕了一圈。凌樱觉得指尖开始麻,竹筒在手里重了一分,x口的四息匣冷意更凄。柳烟的肩膀有些发颤,苏青荷的指节被水泡得泛白。
最後一村偏西,屋旁的竹棚有一位老人把一盏破油灯顶在头上,站在风口生生撑住那一缕苦。他看见舟影,朝水里猛点三下,像是将一生的礼数都塞在这三点里。柳烟把舟沿着老人身侧偏出一线,凌樱举风、苏青荷止水,老人那盏破灯终於不再颤。老人放下灯,朝水影深深一揖,坐倒在竹凳上,喘了口长气。
任务完成的那刻,三人才同时觉得腿软。柳烟摇了摇头:「不行,再耗半刻,你就要在风里留下心影了。」她把舟转回背湖,藏入叶影,那渔童又从水下探出头来,傻傻地笑,牙还在打颤:「活了……都活了。」
凌樱伸手m0了m0他的头:「回去告诉白叔,守住浮田,明日风转,再去检网。」
「嗯!」渔童一个猛子,消失在葭苇间。
舟篷下,一颗颗被压住的心陡然松了一寸。苏青荷把剑纳回,轻声道:「你说你回来,我信了。」凌樱笑了笑,靠着篷梁,闭上眼。柳烟终於躺倒,双手当枕,把桨横在腹上:「睡吧。今晚我不做落霞庄主之nV,我做江上的船娘。」
无月之夜,背湖呼x1缓慢而深。远处黑莲旧坛的香势终於散了,暗影司的网在高处收束成冷冷的线,狼盟的梭不再巡,只在汊口贴水而行,像嗅不着味的犬群。江湖上的诸多目光,在这一刻,都暂且闭上眼。
——
天未亮,白鹭汊的方向传来三声短促的木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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