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道影子落在他身後的地上,没有立刻出手。帘下那个轻得像叹息的声音再度响起:「少年,你到底为谁?」
凌樱没有回头:「为活人。」
丝网止了半寸,香柱上的笛声急了一寸。柳烟在远处舵上一按,让舟贴着一条背水线滑行;苏青荷的剑在风里颤,却没有出鞘——她知道,此刻她的剑不如他的那一寸风有用。
黑莲的香主终於站了起来。他穿一身白,手里捻着一枝看不出材质的香,远远朝凌樱拈了一下。那一下不像招手,更像指名。他的声音隔着风过来,带着一种Y冷的笑:「你若再动一寸,我就让十个村多x1一口。」
凌樱笑了笑,那笑意带着冷,却不刺。他轻声道:「你若敢,我便让风不往你香上走。」
黑莲香主眼神一凛。他手中的香忽然黑了一寸,像是被看不见的雨打了一下。那不是雨,那是凌樱用《羽经》借来的止风之意,落在香尖——不是灭,而是让它不长。
暗影司帘下的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:「够了。」丝网收了半寸。狼盟的梭退了一寸。黑莲香主冷笑了一声,把手中香cHa回香缸:「少年,云梦泽太小,装不下你的剑。我们江湖上见。」
风仍旧吹,香仍旧烧,但那一寸的位置,终究被凌樱以一己之力偏了。偏得不多,却足够让几十户人今晚能在屋里吃一碗清粥,不至於咳血到天明。
他转身,朝那帘下的人抱了一拳:「多谢不杀。」
帘下一阵沉默,终於传来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:「走。」
凌樱回舟,柳烟眼角有光,苏青荷眼里有水。她什麽也没说,只把他的襟口再拉紧一分。凌樱把四息匣收回心口,感觉指尖还在微微颤——不是怕,是用尽「止」之後的空。
夜sE落下,风向慢慢转为东南。柳烟抓住白叔说的「背湖」,把舟藏在一片圆叶最密的湖心。远处香sE像一条疲倦的蛇,渐渐散开。有人在岸边敲了两下木鱼——是白叔。他没有来,只把声音留给了水。
凌樱靠着舟篷,闭眼。x前的两片薄片贴得很近,很热。朱雀与玄武,一风一水,在他心口相逢。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雁门的白虎在北方的风里磨牙,青龙在不知道的地方翻身。暗影司会再来,黑莲会再烧,狼盟会再梭。
可他也知道,守不是一天,不是一仗,是每一寸。
「青荷。」他轻声。
「嗯。」她应,声音疲惫却安稳。
「我回来了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她靠在他肩上,闭上眼睛。
柳烟把桨横在膝上,仰头看天,忽然笑了一声:「两位大侠,睡吧。我给你们看风。」
夜里,云梦泽像一张巨大的呼x1。舟是一根极轻的羽,在这呼x1里起落。有人在远处点了第三根香,又有人在更远的地方灭了第一根。水鸟在黑暗里换栖,孩子在屋里翻身。活,便是此刻。
这一夜没有月。可凌樱在梦里看见了光——不是火,也不是香,是羽。羽落在水上,画了一个小小的圆。圆里,藏着明日的路。